165.番外-如今

  长沙保卫战打了三次。

    刘大哥死在了第三次的反击中。

    尽欢颜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毅然决然要和他留下来的一件破旧衣服拜天地。

    “她是个太好的姑娘。为什么老天总是不顺遂人意呢？”

    那个时候她大概知道了，不只是她们四人被老天捉弄，只要有战争，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人就都是不幸的。

    她没有想到的是，剧变来的那么快，在浮夸生产的风气尚未平复的时候，全国就展开了一场席卷整个国度的革命，革文化人的命，革资本主义的命。

    她见机的快，把所有家产全都捐了出去，自己则下到田地里种菜插秧。

    从小便是大小姐的她在抗战时期也没有这么苦累，甚至一度病倒，濒临死亡。

    从这里可以看出她的圆滑，她不像那些傲骨铮铮的人一样强烈抵制并且试图让别人知道这是错误的，她只是逆来顺受，她没有为这个政党提出过会威胁到自己的意见。

    十年过去，满目疮痍。

    索性总算是等来了改革开放，否则她不一定能够支持下去。

    她又操起了老本行，她还是一个商人。

    帮助莫裳寻找沈无双也提上了日程。

    可惜，杳无音讯。

    经历了痛彻心扉的打击之后，她认为那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不要再打探更多。

    莫裳不甘，她从来不相信擦肩而过就是永远。

    也许，她会成功？

    红颜看着蔚蓝的天空，神思飘远。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有个人，带走了她的红豆，带走了她的相思，却不肯露面，不肯再见，不肯再陪她去采撷红豆，再陪她去塞北江南。

    她的面貌还是年轻的时候，她生命停滞的时候。

    她是为了这个国家而死的。

    那份核资料让华夏瞬间结束了艰苦的抗战，并且一跃成为颇有话语权的国家。

    既然是你用生命换来的结局，我就要为你守好这一片土地。所以即使是最艰难的时候，红颜也没有想过放弃。

    曾经她们约好生死与共，可是生死与共是一件多轻易能够办到的事情？而活在一个不再有你的世界中又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我把对你的感情寄托到了这个国度，这里的一草一木上，才能够坚持下去。

    所以，会忘了你的样子。所以，对你刻骨铭心。

    时光变得平静悠长，生命何时走到尽头，倒成了红颜期待的事情。

    后来她听说莫裳选择留在台湾，哪怕太晚已经没有了沈无双。

    沈无双死了，忧劳过甚，心力耗尽，二十年前就撒手人寰，这也是为什么红颜用了那么久才找到一起蛛丝马迹的缘由。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爱开玩笑，只是擦身而过的一个瞬间，便颠簸了数十年，终是阴阳两隔。

    红颜知道的时候不由得轻笑。老天从未放过她们。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们都有好好地爱过，不至于没说出心迹就生死不见，这样就不算错过。

    我们没有错过，只是无力共度余生。

    红颜缓缓闭上眼睛，不知道这一次还能不能在睁开。

    她老了。

    烈士纪念碑上的小魏还是鲜衣怒马的少年模样，她成了活在那个时代的英雄，她的一个个经典战斗成了空军教学的教科书，也正是因为她，女飞行员的地位变得十分崇高。

    而红颜呢，在这世上浮浮沉沉了数十年，倒也颇有名气，她常被政府拿来道德绑架一些企业，业界的名声却是很臭，然而小孩子们都把她看成是和小魏一样的英雄。

    没有利益意识的孩子是诚实的。

    红颜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小时候见过的那个古怪女人，撑着布幔对自己说自己可以活的很久可是大部分时间很孤独，她梦见墨池先生被委员长用慢性□□折磨地不成人样，她梦见她投靠社会党之后见到的一个地下党，以三寸不烂之舌和平解决潇湘的三民军队，兵不刃血地拿下了热血潇湘之地，可是那人却默默无闻，在一段特殊时期还被当作是三民党的余孽乃至于处死……

    她梦见一大堆人围在一起，烤肉的香味飘到了鼻翼，她兴冲冲地跑过去，嘴里大声呼喊：“爸爸妈妈小魏！莫莫，阿成，伯父伯母们！”

    “你们都在啊？”

    “小红，你再不来的话我们要把它都吃完了。”那个女子似乎是在抱怨，低领的衣服露出了护身符的一角。

    护身符里，有一颗红豆。

    “这就来了，着什么急嘛。”

    这年，莫裳在台湾水土不服一病不起而至离世，不久著名爱国名族企业家红颜在家中安详长眠。

    如今，红魏成莫，终于团聚了。